不思远道

【簇邪】墨脱异事 01

墨脱异事    01


“七车厢12A……嘿,哥们借过一下。”

这是北京来往西藏的火车,车票是黑瞎子给他买的,包是黑瞎子给他装的。黎簇只带了几件换洗衣物,去理发店给自己剃了个秃头,就这么上了车。

黎簇剃了头以后,开颅手术留下的伤疤就这么明晃晃暴露在阳光下,再加上他越发结实的身板和不矮的个头,起到了很好的震撼效果,这一路上替他隔绝了火车上大部分有可能遇见的没素质人群。

“小伙子,小伙子,我能和你换个床么?”底下有人敲他的床板。

“不行,”黎簇从上铺探出头,对那人笑出一口白牙,“我晕车,容易吐。”说着就要做出呕吐的样子。

随后他“唰”地一下拉下窗帘,隔绝了那人的骂街,闭上眼,等着火车带着自己去西藏。

他要去找一个人讨债。



两个月前,黎簇回到北京。

他回来的时候带着满身的伤疤,上楼的时候,楼道里提着菜篮的大妈警惕地看着他,黎簇摸出钥匙打开门,被屋子里四处飞舞的灰尘呛了个喷嚏。

头两个星期,黎簇只收拾出来了自己的卧室。每天靠着外卖度日,吃饱了就躺在床上,怎么也睡不够似的,脑子里昏昏沉沉的,闭上眼眼前还是古潼京的白沙。

到第三个星期,他中饭定了楼下一家店的煲仔饭,腊肠饭和玉米排骨汤。送外卖的小哥,开了门后,猛得向后一缩。黎簇皱着眉让他留下外卖,小哥这才醒过神,黎簇心想这外卖是他妈烫手么,小哥已经头也不回地下楼了。

黎簇这段时间已经被吴邪这群人坑得有些应激反应,拿起外卖后硬是反反复复地给翻了一遍,恨不得掰开每一粒米仔细看。等到汤上开始结了一层淡淡的油花的时候,黎簇这才意识到问题不在饭上。

问题在他自己上头。

他冲进卫生间,拿毛巾把镜子给擦干净,终于在两周后看清了自己的真实面貌。他之前做开颅手术的时候,头发被剃光过一次,现在头发已经长出来了,但没人给它修剪。黎簇顶着一头和狗尾草一样的乱毛,愣愣地盯着镜子。就算他被汪家往死里训练的那段时间,也从没在自己脸上看见过这种神色。

他眼底死气沉沉的,黎簇感到了害怕,因为他只有在快要放弃希望的人眼里才能看见这种东西。他一瞬间想要大声吼叫,想要砸镜子,看着自己的手被玻璃渣割裂。可他忍住了,黎簇咬着下唇,一点点地把那些负面情绪都收了回去。经历过汪家那些残酷的训练后,黎簇终于从一个年少轻狂的半大孩子变成了一个冷静的疯子。他低头掉了几滴眼泪,再抬起头的时候,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又出来了。

两周前,他从汪家出来,得到了吴邪死亡的消息。老实说,黎簇的第一反应不是悲伤,他了解吴邪,这个人大概是世界上最疯狂的人,在吴邪的计划完成之前,他是不可能死的。那就只剩一种可能,就是这个消息,是吴邪本人故意放出来的。

吴邪为什么要这么做?他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?黎簇不知道,他只清楚一件事,那就是他已经完成了吴邪交给他的任务。也就是说,吴邪不再需要他了。

他才十九岁,黎簇想,然而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。

他回不去学校了,在生死边缘挣扎过后,怎么能要求他再去低下头听班主任那些所谓的人生经验?他也没有朋友了,他与苏万分别与杨好决裂,他有时候握着手机却不知道应该打给谁,他们仨的命运轨迹曾经重叠了一小会,然后他追随着吴邪越跑越远,和过去的自己分道扬镳。

这狗日的吴邪。




黎簇找到了黑瞎子。

黑瞎子不难找,他在北京的胡同巷子里有一家眼镜店,比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吴邪,这人好歹有迹可循。

他现在有耐心多了,在店里枯坐了两天后,黑瞎子拉开了他对面的椅子。

“吴邪在哪?”黎簇问他。

“吴邪死了。”他回答。

“他死了你不会坐在这。”黎簇说。在这几个月里,黎簇已经摸清了一套对付黑瞎子这种人的办法,他们这种活得快成妖精了的老东西,说话做事总是虚虚实实。不能和他们比耐心,也不能和他们比算计,这两样黎簇自问还不够格,他唯一的优势就是他比任何人,包括黑瞎子都要靠近吴邪计划的最中心。

如果他够疯也够狠,他就能拿捏住黑瞎子。

“黑爷,”他凑过去,盯着黑瞎子两个不反光的镜片,“你猜我这一路上有几个人跟着我,你说我要是把我知道的就这么嚷嚷给汪家的那群人,吴邪的计划还能不能成功啊?”

他在赌,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,吴邪有一个非常周密的计划,一环扣一环,黎簇相信只要他计划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,这个计划就会迅速地崩溃。

“小子,我说你也是个聪明人,”果然,黑瞎子坐直了身体,“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?”

黎簇把桌上的烟灰缸向黑瞎子的脸丢过去,不过他没能指望这个能砸中瞎子,随后他把脸重重向桌上一磕,鼻血一下子就流了下来。黎簇被撞得眼冒金星,不过这点疼在他看来已经真不算什么了。他拿出一个注射器,余光看见黑瞎子单手撑住桌子翻了过来,黎簇于是向后一仰,连带着椅子一起狼狈地倒在了地上。

黎簇还没反应过来,黑瞎子就一拳打向他的面门。他心里暗骂黑瞎子,这一拳要是打实了,他今天非得骨折不可。于是他就地一滚,拿着注射器对准自己的鼻腔。

“我鼻子要是废了,”黎簇朝黑瞎子咧了咧嘴,“我对汪家来说就是个废人了,到时候他们就算一刀宰了我我看你们也不在意,可除了我以外,还能读取信息的只有吴邪了。汪家也不信吴邪死了,只不过他们找不到吴邪,就只能找我。要是我废了,你说他们会不会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?”

黑瞎子“呲”地笑出了声,黎簇端着注射器,躺在地上和他对视。他对上黑瞎子半分胜算也没有,只能把命豁出去,才能给自己挣出一丝希望。

“黑爷,”黎簇又说,“我知道我这样对不起你当初在古潼京拼了命地护着我,可吴邪他欠我的,我还没找他讨回来。我现在也没亲人也没朋友,吴邪他把我害成这样,你看这人是不是很没良心,我得好好问问他。”

“吴邪他真的死了吗?”



于是在黎簇回到北京的两个月后,他坐上了摇摇晃晃的绿皮火车,在满车厢泡面味中,躺在窄小的床板上,就这么去了西藏。

黑瞎子给了他一个地址,是一座喇嘛庙。黎簇差点以为吴邪终于想不开疯了,从此看破红尘断绝情根。他下了火车后,又转了几趟车,在山脚下买了一些二手的登山装备。穿着还有脚臭味的靴子一路上了山。

黑瞎子没骗他。

他说吴邪待在一个破喇嘛庙,还真是个破庙。他开了门,里面点着酥油灯,灯火随着黎簇进来的一阵风跳动了几下,房间里面有一股奇怪的味道。庙里面很安静,黎簇想了想,他冲佛像拜了两下。就坐在了前面的蒲团上,把自己的靴子脱下来向下磕里面的雪粒。

酥油灯的味道里,就掺进去了一股脚臭味,混合成了让人绝望的味道。这个地方有点漏风,黎簇被冻得哆哆嗦嗦地打量四周,怎么看也不像是人住的地方。就在他认真思考黑瞎子是不是蒙他的时候,他听见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。

“我今归三宝, 甚深如来性, 自身如来藏, 佛法僧是三, 如是归依者, 是名最上依。”

黎簇听不懂,黎簇没文化。但他能一眼看出眼前这人就不是青灯古佛的料,这是他隔了大概半年时间第一次见到吴邪。男人瘦得像是能被喇嘛袍压垮,眼睛却亮得吓人。用个不恰当的比喻,吴邪的壳子就是一个破败的灯罩,马上就要被他自己点燃的那种,整个人处在一种不正常的状态。

他丝毫没有看见黎簇的意外,慢悠悠地在黎簇对面那个蒲团上坐了,然后皱着眉骂了一句,“你他娘脚怎么这么臭。”

“你自己的脚是香的么?”黎簇梗了吴邪一句,充满了被算计的不爽,他赶紧又把另外一只靴子给穿上了。这时他被黑毛蛇荼毒了的嗅觉才发现房间里多了一股气味。这股气味黎簇已经非常熟悉了,是血腥味。

他赶紧打量吴邪,果然发现吴邪喇嘛袍上有一块暗红色。

“你杀人了?”黎簇第一反应是这个。

“放屁,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,”吴邪看了黎簇一眼,黎簇心想你才放屁,好市民绑架抢劫刨人祖坟一样没差,“你比我想象的来的晚,不过没事,刚好赶上了时候。”

“什么时候?”

“来吧小子,”吴邪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,“不过我先问你一个问题,你知道西藏雪人吗?”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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